【一八】如何同生不同死（四）
等到齐铁嘴跟在张启山之后走出墓室，场景如他所料一般又产生了变化。
这回齐铁嘴站在了一个位于山间的农家小院里，三个有说有笑的中年妇女正在趁着艳阳天晒被子，还有两个年纪更大一些的妇女在厨房忙进忙出，两女一男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跟在她们身后帮忙。齐铁嘴再探头往大门敞开的屋里看，有三个中年男人正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小青年说着什么。小青年频频点头，然后一手提着一背篓谷子来到院子里。
“启山！”齐铁嘴站在院墙边对小青年招招手。
张启山微微一愣，提着两背篓谷子来到齐铁嘴面前，一边把谷子倒到地上铺开，一边对齐铁嘴笑道：“你居然跟到陕西来了。”
“陕西？你还住过陕西？”齐铁嘴闻言往四周环顾一圈，除了树还是树，根本分不清楚是在哪里。
“我们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了。本家势力在这边比较薄弱，我爹说等我们家这些孩子再大一点，我们就去湖南投靠我娘的亲戚。”张启山说着往厨房方向看了看。
当年齐铁嘴在长沙遇到张启山的时候，张启山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从来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他跟着张启山的视线往厨房那边探了探身，好奇地打量着厨房里看不清模样的妇女们：“哪个是你娘？”
张启山望着厨房方向正要开口，突然感觉小腿一紧，低头一看，一个脸上拖着一条鼻涕的小孩紧紧抱住他的腿奶声奶气叫着：“哥哥，哥哥，抱抱！”
张启山一把抱起小孩，小孩就立刻圈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埋到他肩膀上蹭了蹭。
“哈！这是……！”齐铁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大眼睛小孩，心里暗暗发笑：没想到张副官的兔牙在小时候更加明显。
“这是我表弟日山，两岁了。等他再长大两岁，我们就会动身去湖南。”张启山温柔地拍了拍张日山的背，“日山，日山，起来叫个伯伯。”
“叫什么伯伯！要叫哥哥！而且他又看不到我，叫什么叫！”齐铁嘴心想本来张启山比自己大十岁，自己又比张日山大了六七岁，这一叫辈分可就乱了。
张启山见齐铁嘴竟然跺起脚来，一时有些好笑：“你看你这满头花白的头发，年纪应该有四十好几了吧？我都能叫你一声叔了。”
“……六十都过了。”齐铁嘴噘着嘴嘟囔一句。
齐铁嘴这句声音虽然小，可张启山耳朵尖啊，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捏了捏张日山的脸蛋儿：“哎呀，那可不能叫伯伯，该叫爷爷了。”
这时阳光正好打在了张启山和张日山微笑对视的脸上，给他们罩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
这幅画面实在太温馨，齐铁嘴一时有些眼眶发热，于是赶紧转换自己的情绪调侃道：“他把鼻涕都蹭你身上了呢。”
张启山却毫不在意，笑着看向齐铁嘴打趣道：“所以呢？你要帮我洗衣服吗？叔叔？”
齐铁嘴愣了愣，这个张启山比起之前在墓室里的那个少年张启山要快乐、温和多了，大概是脱离了本家之后他身上的压力也跟着卸了下来，幸运地捡回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春活力。
想到这里，齐铁嘴又是一阵心疼，却努力挤出嫌弃的表情说道：“我这次要是答应给你洗了衣服，下次是不是要给你洗裤衩了？我才不干！”
张启山哈哈大笑起来，阳光也随着他的笑声洒满了整个小院。
见到阳光也照到了本来站在阴凉处的齐铁嘴身上，张启山突然问道：“你不打伞吗？你作为一只鬼不怕晒太阳吗？”
张启山话音一落，齐铁嘴发现手中的那支黄花梨手杖应声变回了最初那把朱红色油纸伞，而张启山仿佛毫无察觉。
齐铁嘴撑开伞举到头顶，对张启山眨眨眼：“我只怕晒黑我英俊的脸。”
张启山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可能觉得怀里的张日山太过安静，张启山便低头去看，这时从厨房传出一把女声：“吃饭啦！”
“好嘞！”张启山望着厨房回了一声，他怀里的张日山也跟着喊道：“好嘞！”
张启山又是一阵笑，对齐铁嘴挥挥手：“我们回屋吃饭去了。”说罢转身抱着张日山往屋里跑去。
齐铁嘴赶忙跟过去，想再看一看这个快乐的张启山，场景却在这个时候又生生改变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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